48.048感动

晚间,华桐刚捧了茶进金殿,听得风吹得那窗子呼呼作响,心想着御前侍奉的人怎么这么大意,只见皇上在案前挥毫泼墨,她尚未留心,放了茶便急急忙忙要去关窗户。

“不用。”

皇帝只是淡淡一句,心思全部都在笔上。和早晨相比,他已不见怒色。华桐这才稍稍放心下来,挪到他的跟前。

“陛下,请喝茶。”

这茶暖胃,趁热喝才好。华桐一手执笔,一手想端茶,一心都在这笔尖上,便替他翻了茶盖。什么事让皇帝这么用心,她不由地好奇起来。

他原来在练字,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,尚且以此为乐。看他字格大气,手握笔的力道犹存。

纸上面浓浓的笔划,写着:励精图治。

华桐心下不由暗暗赞叹,许多皇帝在盛年时能做到励精图治,但暮年之后往往过于自负,最后功过难说。如今的皇帝,即使到了暮年,却一直十分勤勉。

当年夺城挟主的人,如今已经是万民敬仰的一朝天子。古往今来,不乏谋权篡位的圣明君主。是非功过,后人自有明鉴。

她也庆幸这尤国有这样一位开明的君主,这是尤国百姓的福气,江山社稷的大幸。他的鬓角已发白,只希望上天垂怜,能让他见到盛世的到来。

皇帝见她凑过来看,却放下手中的笔,淡淡一笑,“你也来陪朕写几个字。”

华桐摇摇头,皇帝面前,她怎敢班门弄斧。

他懂得她的心思,示意其他人退下,“现在,只剩下咱们两人,不要有那些规矩。”

华桐只好拿起御笔,沾了沾墨,提着笔僵在半空,一时不知道写什么字好。

方一凝神,轻轻落笔。她的字迹清秀俊逸,很有大家的风采。

皇帝看了那些字,不禁哈哈大笑,赞道,“好一个‘锦绣江山’,朕一定让王钦装裱起来,挂在侧殿内。”

随即命王钦进来,王钦领旨将字画拿了下去,瞧了华桐一眼,眼底是几分赞赏。

见他如此开心,华桐心里也高兴。这个“锦绣江山”,虽是对皇帝的歌功颂德,却无半分的阿谀奉承,因为事实便是如此。

他笑完之后又不由地深思,随即凝视着她,“这些年委屈你了,可想家?”

这一问着实问到了华桐的心坎里,她何尝不想家,她日日夜夜都盼着回到蓝海国。只是她早已清清楚楚地认识到,此生已无此等福分。

想着远在蓝海国的父皇母后,不由地眼眶一红,在皇帝面前不好失态,便赶紧转了念头,望向了窗外的兰花。

四五月正是蕙兰盛放的时节,那幽幽的香气似乎传了进来。

“规矩如此,且宽宽心。”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背,见她如此识大体,命人将蓝海玉拿了过来。

蓝海玉手感温润,盈盈有光。这块玉已经雕琢,上面一朵兰花栩栩如生。

转而背面一看,竟然刻着个“桐”字,显然是皇帝敕令雕琢,特意赐予她,以慰她思念之情。她顿时心里生出无限的感激,想到在这冷冰冰的宫墙之内,还有皇上待自己如亲生女儿,她默默地流下了眼泪,随即叩头谢恩。

“傻丫头。”他将她扶了起来,“此玉乃是你父皇所贡,但愿能寥解你的愁闷。再过些时日就是你的生辰,朕也想不到送你什么好,这就当作送你生辰的礼物。”

皇帝不说,她自己倒忘了。想起那个蕙兰盛放的季节,那可是蓝海国的大节日,举国同庆,而如今,本以为再无人记得此事,没想到皇上竟然还记得。

泪水早已在眼眶中打转,只是拼命地忍着。

“若是想哭,你就哭吧。”

她本想着来宽解皇上几句,没想到反倒是皇帝宽慰她了。听到皇帝这句话,如同大赦一般。此时心里百味杂陈,她极力自持,可终究还是忍不住,心里无限的感激已是用言语无法表达,只顾得一个劲儿地哭。

滚烫的眼泪落在衣襟之上,眼底几分惶然,几分凄楚,几分慰藉,几分惆怅,一时之间难以分辨。以前她遇到事情的时候从不哭,只是偶尔偷偷神伤,这是她到尤国来第一次悲恸失声。

宫人进来换盏,见她神色有异,再看看皇帝,虽脸色沉郁,却不像迁怒于她,一时摸不着头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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