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三章(1/3)

“好端端的一个太傅公子,怎么一发配就是发配到边疆?”我几步趋过去,在谢长风跟前蹲下,微微仰头望着他。

谢长风只是淡淡一笑:“我们身在军营,朝堂上的事,也无需多操心。”

我听着觉得有道理,半晌,又咬牙切齿:“死昏君谢杳离,敢让你置身险境,我就该与他势不两立的!”

谢长风叹气,将我揽入怀中,说了一句我觉得高深莫测的话:“轻柳,你要记得,你只能相信我这个人、我这个人。”他重复一遍,又道:“其它的,包括以我之名留给你的任何东西,你都不要全盘信任。”

“……嘎?”

谢长风的大掌顺势抚上我的发,一道一道地顺着:“用过午膳了吗?”

这不说还没想起来,一说,我便恍然大悟我的肚子很饿了!这军营中的将与兵待遇都差不多,早晨每人三个白馒头,每十个人一碗咸菜;中午是大米饭,以及三道正菜;傍晚就是浓粥,粥中配有午时未用完的菜料,切成小碎块投进粥中煮烂,直到散出一股馥郁的粥香,百吃不厌。

正巧,楚青痕差人进来通报,与谢长风有要事相商,我便站起身,与他草草道了个别,转身掀了帐帘离开将营。一出去就见到两日不见的楚青痕,感觉一瞬之间,我在他眼中看到了那么多的感情。

我浅笑着与他打招呼,二人擦身而过时,我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,我只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,下意识地转身回望,楚青痕已然入了将营。我眨眨眼,朝着伙房的方向走去。

胡子阿四对我特别好,总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给我开小灶。他看上去已经到了而立之年,为人老实憨厚,十五岁就参了军,直到现在,已是数十个年头。

阿四见是我来,本在给灶下添木柴的他笑着站起了身:“夫人来了。夫人这几日可吃饱了?”

我迎着阿四的面转了一圈:“看我,不瘦反胖。阿四的手艺能将糟糠做成山珍海味,每天开的小灶量又那么足,我哪有吃不饱的道理。”

阿四闻言叹了口气,目光往两侧望着,语气有些悲凉:“也不知军中的粮草能撑多久了。再不破城,怕是将士们不战死也会饿死。长夏一日不退兵,我这个伙夫心中也不得安宁。”

我眉头一紧,忧心忡忡:“朝廷的粮草尚未到南疆吗?”

阿四摇头,又给灶下添了柴火:“本来半月前尚有粮草派运,可到最后不知道怎的就断了粮草。那一批粮草也没能到达军中,在途中被朝廷撤了回去。”

我惊恐,脸色一变:“怎么会这样?”

阿四叹气:“谁知道朝廷那帮人怎么想的。明明钦州如今是被长夏控制,钦州城里的粮草运不出来,我们除了朝廷,哪里有粮草相济?慕王爷为大月国奔走南北数十年,从未想过夺权易位,这一点,我深深看在心里。否则王爷又怎么会毫不吝惜生命,每每征战亦随军一同浴血沙场……人都说王爷只恋沙场不羡皇权,我却知,王爷只是在守护大月国一片宁静。这该死的朝廷啊,疑心误国啊。”

我心头有些难受,仿佛心口被人握在手中任意搓圆捏扁。我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,仰面迎着上了中天的太阳,阳光有些刺人,我眯着眼:“将军他知道这事儿吗?”

“也许知道,也许不知。”阿四掀开锅盖,浓浓的香气扑面而来,他给我盛了一份今日将士们的午餐。,

我捧着大碗,在我心中一直是山珍海味的东西,我如今竟然没了食欲。

草草扒了几口饭,我向阿四道了别,阿四叮嘱我不可将这事儿告诉给营中的将士,怕因此泄了士气。我点头,深吸一口气,强压心头闷意,转身迈步离开。

军营中的帐子大同小异,我一路走一路出神,等到回过神来,竟然是忽然就忘了来路。我向来方向感不太好,此时凭着我敏锐的直觉——东南方,是这个方向吧?对,就是了。

我沿着这条道儿七拐八拐,竟然误来到军营出口。一排高大的铁栏杆拔地矗立,上面有倒刺反射着凛冽寒光。铁栏杆上有藤类植物顽强地于倒刺间小心翼翼向上爬,那浅薄的绿色,仿佛是唯一的生机。

这里宣告着铁栏杆内外的两重天地,出了营地,你便是个大月国沦陷城池的游民;进了营地,你便是在沙场出生入死,保家卫国的好男儿。

铁栏杆两边是搭建到四五米高的瞭望哨。头顶两个哨兵顶着烈阳,在仅仅一层薄薄的草甸下守护着整个营地。顺着栏杆的方向望出去,很远的地方,有亭台楼阁犹如海市蜃楼,营地外的红沙似血,仿佛还弥漫着前些日子战争留下的令人作呕的气味,红沙之上有生长出丛丛低矮无力的绿蔓,红与绿之间,似是用鲜明的反差嘲笑世人战争的无情。

我的心头仍被粮草一事压得沉沉闷闷,军中将士们待我都好,每日有一搭没一搭的馅料,让戍边生活添了许多色彩,也不知不觉结下非同寻常的友情。

都是为大月国出生入死的好男儿啊,朝廷为什么要放弃他们?我想不通,真的想不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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